一紙退婚書改寫的人生軌跡

1965年的棉紡廠家屬院里，我攥著退婚通知蹲在槐樹下哭濕了半截袖口。前未婚夫考上省城機械廠技術員的消息剛傳開三天，他娘就托人捎來兩斤紅糖和一句“高攀不上”。街坊們嗑著瓜子圍過來勸：“丫頭別犯倔，那王家小子現(xiàn)在可是干部苗子...”

誰都沒注意到巷口的吉普車。車門推開那刻，墨綠色中山裝口袋里插著鋼筆的男人徑直朝我亮出工作證：“棉紡廠宣傳科缺個筆桿子，聽說你初中作文比賽拿過獎？”

鋼鐵廠里的生存法則

我跟著沈明遠踏進鋼鐵廠那天，紅磚墻上還刷著“抓革命促生產”的標語。這個比我大八歲的男人是省報特約撰稿人，廠里人都管他叫“行走的活檔案”。

• 早6點帶我去鍋爐房記錄工人交接班
• 午休時教我用暗語整理會議記錄
• 下班后偷藏蘇聯(lián)小說給我補課

他總說：“筆桿子比槍桿子更需要準星，寫錯個數(shù)字就是路線問題?！碑斘以诠鈽s榜上發(fā)現(xiàn)前未婚夫的名字時，鋼筆尖狠狠戳穿了稿紙。

大字報背后的命運轉折

1967年全城大串聯(lián)，宣傳科突然收到20斤重的舉報材料。沈明遠連夜帶我把240張財務報表換算成生產數(shù)據(jù)，手指被算盤珠磨出血泡。

第二天廠長辦公室炸開鍋：“幸虧你們賬算得細，不然這牛皮吹到省里...”沈明遠突然咳嗽兩聲：“我們家小姜熬了兩個通宵?！?/p>

灶臺上的婚書與鋼筆

1969年立冬，我在集體灶臺煮疙瘩湯時，沈明遠往我圍裙兜里塞了封信。展開竟是蓋著鋼印的結婚申請，空白處還畫著戴眼鏡的Q版小人。

“怕你嫌我老古板?！彼麚现粻t火映紅的臉，“但你要是應了，往后新到的《人民日報》我先給你墊餅干盒子...”

鍋里的面湯咕嘟咕嘟冒泡，我抓起他的金星鋼筆在申請書上簽字。當年退婚用的那支英雄牌鋼筆，早被我換了三斤糧票。

弄堂里的歲月回聲

如今路過老棉紡廠，還能聽見退休工人們念叨：“那兩口子可神了！男人寫報道全國登報，媳婦整理的生產手冊現(xiàn)在還在用。”當年說我“高攀”的人怕是想破頭也猜不到，被退婚的女工后來成了省作協(xié)會員。

有次孫女翻出我們的結婚證：“奶奶，爺爺怎么在革命宣言下面畫小貓啊？”我和老頭對視一眼，同時笑出聲。那些藏在鋼產量報表里的情詩，終究是捂了半輩子都沒讓人發(fā)現(xiàn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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